第(1/3)页 姜义顿了顿,像是在追忆整日所见的景象。 “我顺着地脉粗粗探去,此番地龙翻身,烈度远胜上次,波及亦广。” “生民涂炭,可有救灾章程?” 姜义声音不高,却似一块石子沉进深潭。 姜亮那虚影,微不可察地晃了晃,像风里的一缕青烟。 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。 “孩儿到底只是阴司神祇,” 声音平淡,“管的是魂,不是米。” “能做的,不过是安抚那些枉死孤魂,收拢新生的怨气,免得再化出阴邪,平添乱世之祸。” 话到此处,他停了片刻,抬眼瞧着那豆点大的烛火。 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冷漠: “至于朝廷赈济……圣上忧心万民的恩旨,想来早已快马加鞭,发往各州府了。” 姜义闻言,神色并未见缓。 那双看过太多风霜的眼睛,只微微垂下。 三年前的大旱,赤地千里,饿殍遍野。 那一夏一秋,赈灾文书如雪片般飞下去,真正落到灾民碗里的口粮,却比金豆子还稀。 听说国库那点家底,早已掏得见底。 至于是被天灾掏空,还是被“人祸”挥霍,那便只有天知晓了。 朝廷元气才喘匀三年,如今又迎头撞上这等天灾,还能有几分余力,去填那深不见底的窟窿? 姜义只是缓缓摇头,不再多问。 堂屋里烛火一晃,照出他那沉下去的面色,气氛也随之凝重。 姜亮本是虚影,理当无喜无悲,此刻却也觉得有些压抑。 他沉默片刻,话锋一转,脸上生出几分活泛的笑意: “三年前那场大旱,羌地人心浮动,硬是让姜锐与大黑招抚下不少部族,圈下好大一片地盘。如今在羌地,也算竖得起一杆旗了。” 说到这,他语气轻快了些,隐隐带着与有荣焉: “动静闹得这样大,朝廷自然也看在眼里。他那位做护羌校尉的老丈人,联同凉州刺史,前些日子已联名上折,说是抚羌有功,保境安民,要替他讨个封赏。官职抬一抬,日后在羌地行走,也更好说话。” 听了这话,堂屋里那点沉凝的气氛,总算淡了几分。 姜义紧锁的眉头,也似被这消息熨开了些,一直绷着的嘴角,缓缓松了下来。 他吐出一口浊气,像要把心底那份挂在天下苍生上的郁结,也一并吐出去。 “在那等苦寒之地折腾出这番局面,也是难为他们了。” 话音平淡,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。 他端起茶杯,却并未入口,只沉吟片刻,又道: “罢了,你明日此时,再走一趟。” “后山那几株果子正好熟了,我再理些药材丹药,你给他们一并捎过去。大黑那厮,想来也馋得紧了。” 姜亮听着,虚幻的脸上露出个会心的笑。 自无不应,只冲老爹点点头,道了声:“那我先回了。” 话音一落,他的身影便淡了下去,如水墨入水,轮廓一点点模糊,终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,散在空中。 屋里复归沉寂。 只剩下烛火偶尔“噼啪”一声,似与夜色对话。 次日天光大亮。 一夜惊悸过后,村子里又是寻常景致。 鸡鸣犬吠,炊烟袅袅。 仿佛昨夜那场震动,不过一场不甚安稳的梦。 姜义负手在村中踱步,不紧不慢,东家看看,西家瞧瞧,眼里量着,心里也自有盘算。 情形不算坏。 哪家的屋檐落了几片瓦,露出下面的椽木; 哪家的院墙裂了几道细缝。 总归伤筋动骨不到,各家拾掇拾掇,寻些泥瓦补上,也就过去了。 可姜义心里总觉着,这地龙,还没闹腾够。 他立在村口老槐树下,见古今帮的子弟们正清理碎石,汗水与尘土搅在一处。 “大牛。”他唤了一声。 “姜叔,村里都瞧过了,没大事。” 大牛迎上来,抹了把额上的汗,那身板依旧壮得像头牛,嗓门也洪亮。 他打小便跟姜明交好,那时候见着姜义,自然也是一口一个姜叔叫着。 如今几十年过去,姜明成了古今帮帮主,姜义也已熬成了“姜老”。 可大牛嘴上这称呼,却始终没改。 在他自个儿心里,这声“姜叔”,自是比“姜老”更亲近,更透着股旁人没有的体面。 姜义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眯眼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,声音缓慢:“这事儿,怕还没完。” 收回目光,他看着大牛,语气沉稳得不容置疑: “挑些得力的青壮,把各家屋子梁柱接口都撑牢了,木料越粗越好。再加固一遍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