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姜义看着那缕淡淡的神魂光影,透出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色,便伸手,在儿子肩头轻轻拍了拍。 “这些日子,辛苦你了。” 香火年深,这一拍竟也落得了实处。 手心微凉,却有几分真切。 姜亮垂着眼,笑了笑,那笑意里有疲惫,也有一点自嘲。 “些许奔波,不算什么。比起那些个倒了霉的同僚,孩儿如今,已是幸运太多。” 他这话,说得极真。 这些年看得多了。 昔日同僚下属,一个个或被牵连,或被清算,有的连魂魄都被掷入阴火,不得超生。 若非当年父亲执意阻拦,又巧借“天下大义”那一番言辞,将姜锐送去浮屠山,早早与太平道那帮人撇清了界线。 只怕如今,自家也早成了案卷上的一缕灰。 姜义听他话里的几分后怕,目光柔了下来。 又拍了拍他肩,语气温温的。 “今日是好日子,别再想那许多。走吧,一道上蛇盘山,为你家三娃贺个喜。” 他这一说,姜亮那一身阴郁的神气,才算散了几分。 应声一笑,点头应下。 想当年,小姜潮初生之时,他还只能困在这水神庙里,遥遥望着山上。 如今香火日深,神魂也稳了。 离了这牌位,倒也能一步步走进那里社祠的地盘。 正说着,庙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。 却是姜钦回来了。 带着先前跑开的那两个小家伙,满头汗气,一边笑闹,一边往庙里钻。 一见阿爷与父亲都在,立刻束了笑,恭恭敬敬地上前作揖。 姜义微微凝神,细细一瞧,心头便生出几分慰色。 这孙儿气息沉稳如海,身魂内外交融,举手投足间,已带几分圆融之象。 性命双全,尘气俱净。 更难得的,是他才三十二岁,根基却厚得叫人安心。 往后这条修途,怕真要一马平川。 姜义抚须,眉眼含笑,连连点头。 “好,好啊。” “果然是一代更胜一代。我这把老骨头,眼看着是要被你们这些后生超过喽。” 说罢,自己也忍不住笑了。 姜钦得了夸,脸上虽带几分得意,嘴上却仍谦道: “阿爷折煞孩儿了。您老神在在,我们这些后辈,要跟着您学的东西,还多着呢。” 话音未落,只听旁边一声奶气十足的插话: “爹,你不诚!” 姜潮仰着脸,认认真真地拆台, “你方才在船上,不是还教我和小表叔,说要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’的么?” 说着,一脸天真。 刘承铭在旁,也学着大人模样,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。 一语激得满庙笑声起,姜亮笑得弯腰,连姜义也被逗得须髯乱颤。 就这么说说笑笑着,一行人拾级上山。 晚风拂面,带着草木的清香与炊烟的甜气, 一家老小并肩而行,说笑声断续在风里,竟有几分凡尘难得的安稳味。 回到里社祠时,堂中早已灯火辉煌。 几盏灵灯悬在梁上,摇曳如星,香雾缭绕,一桌酒席摆得满满当当。 鸡鸭鱼肉、山珍野果,堆得几乎要溢出桌沿。 老桂正满脸喜色地候着,见人齐了,立刻拍手道: “来来来,今日可得好好庆上一庆!” 说罢,便取出一坛封得严实的灵酒。 酒香浓得几乎要化出光来,未饮先醉。 便是姜亮这神魂之体,嗅了两口,也觉元神都亮了几分。 杯来盏去,笑语连连。 到得酒酣处,两个小家伙拍着桌子起哄, “爹爹!翻个跟斗!” 姜钦也不推辞,哈哈一笑,脚尖一点,整个人拔地而起。 月下云端,只见他在夜空中连翻几个空心跟斗,灵光一闪,衣袂飘飘,引得满桌齐声叫好。 欢声散去,姜义这才慢了几分笑意,放下酒杯,目光转向老桂。 “亲家,”他语气平缓,却带几分分量,“潮儿那桩事,我已托人打听到了确切消息。” “火焰山的事,确实有,只是时辰未到。少说也得两三年,才有个准头,不必急在一时。” 此言一出,老桂端着杯的手微微一顿。 眼中那点精光一闪即逝,惊讶之余,竟也透出几分服气。 他哈哈一笑,长舒一口气,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。 “好,好,这就好!” 那份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,脸上紧绷的神色也松了几分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