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“定海明珠”四字入耳,小白那身子,几不可察地一颤。 那层强撑着的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意,便如骤雨敲冰,霎时碎裂开来。 她咬着牙,眼眶泛红,水光一点点漫了上来,终是没忍住,声音也跟着发了颤: 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不想眼睁睁看着水族,被那些妖魔一个个杀光……” “所以你便自个儿跑出来,凭着这点三脚猫的道行,也想学那古之圣贤,来一出独挡妖潮、力挽狂澜的戏码?” 重虚师伯拈着他那撮胡须,语气懒洋洋的,像午后打盹刚醒,听不出是褒是贬。 “有这份心,倒也难得。” 他顿了顿,话锋忽地一转,那双半眯着的眼里,竟透出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: “可惜啊,勇与谋,你只占了个‘勇’字,还是匹夫之勇。” 说着,他慢吞吞地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一枚玉符,拇指在符上一托,往她面前递了过去。 那符不过巴掌大小,触手温润如上好的羊脂,符上纹路如活蛇游走,隐隐有雷光缠绕,明灭不定。 “天师府的手艺,‘静心符’。” 老道士眼皮都懒得抬: “你这小身板,气机紊乱,灵力乱窜,伤上迭伤,再折腾下去,怕是连这点龙族的根基都要赔进去。拿着,寻个清净地儿,歇息一夜,天大的事也塌不下来。”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,像是在驱赶一只碍眼的小猫,又像真有点不忍多看她这副狼狈模样: “外头这点风浪,还轮不到你这小丫头来扛。” 话说到这份上,小白终是抬起了那张苍白的小脸,没再争辩一句。 姜锋见她指尖微颤,便不作声地往前挪了一步,从师伯手里将那玉符接了,也不问,也不请,俯身便塞进了她的掌心。 “拿着。” 语声低低的,像是怕惊了这夜里的风,偏又带着三分不讲理的理所当然。 “我师伯的符,可不常往外送。金贵着呢,过了这村,就没这店了。” 他顿了顿,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: “先前的丹药,也一并服了。天大的事,也得等你这副身子能站直了再说。” 语气算不得温柔,可那话里的分寸与笃定,却偏生有股叫人心定的力量。 小白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玉符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一点温度。 她极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那声音细得像海面拂过的一丝微风,不响,却偏能拂得人心口微微一动。 那双一直凝着霜的眼眸,终是泛起了一点暖意。 一直静静旁观的灵微师叔,眼底那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峭,似乎也消融了些许。 只是唇角依旧抿成一条清冷的线,看不出是喜是忧。 她转眸扫了众弟子一眼,语声轻轻,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:“都回去罢。今夜风大。” 说罢,也不多言,袍袖一拂,那身影便如一缕青烟,飘然没入了后方那座听潮小筑。 重虚师伯在后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,双手负在身后,像个刚吃饱了酒的乡间老叟,踱着步子跟了上去,嘴里还嘟囔着: “唉,人老不中用哟……这夜风一吹,骨头缝里都嗖嗖的……” 其余师兄弟们亦是躬身一礼,悄然退去。 海风拂来,将那些远去的人影吹得愈发淡了。 礁石坪上,便只剩了姜锋与小白二人,杵在原地,半步未动,目光一晃,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。 风卷着细沙,斜斜地扫在脸上,不疼,倒像是种无声的催促,叫人从恍惚中清醒几分。 姜锋斜睨了她一眼,那张本就清冷的面容,此刻苍白如纸,失了平日的棱角与倔强,倒显出几分脆弱来。 他张了张嘴,那些个宽慰人的场面话在舌尖滚了一圈,终究还是觉得矫情,没能说出口。 只是抬了抬下巴,朝前头一块半人高的礁石示意了一下。 “那边避风,近。去那儿歇着。” 顿了顿,他又低声补了一句,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:“我……替你守着。” 小白看了他一眼,眸光仍有些虚浮,像尚未从方才那阵情绪的风浪中彻底回过神来。 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,一言不发地转身,走到那礁石后,裙角一拂,便盘膝坐了下去。 她这回没再硬撑,依他所言,先吞了丹药,又取出那枚“静心符”,轻轻按在了眉心。 符甫一贴上,便化作一道清凉之意,似空谷幽泉,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淌。 先是镇住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刺痛,再徐徐引导着体内乱窜的灵气归于本元。 直至那缕几欲崩溃的龙力,也被温柔地抚成了细浪,缓缓收拢于丹田气海。 她闭了眼,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,在脸颊上投下一弯小小的阴影,宛如一柄拢月的小扇,将所有的疲惫与酸楚都静静地藏了起来。 整个人便如一尊沉在夜色中的玉像,被潮声一点点洗去尘埃,坐在那里,不语不动,亦不再挣扎。 姜锋没走。 他只是抱着剑,倚在不远不近的另一块礁石边,像夜里凭空多出来的一道影子。 人影未动,眼也未曾往那处多看一眼,只静静地望着远方的海面。 月光把大海洗得一片亮白,一层层的浪头不知疲倦地推涌过来,又一层层悄无声息地退回去。 风急,浪起。 恰如他此刻的心底,也并不如何平静。 “龙女”这两个字,像一颗沉甸甸的石子,自万仞高空悄然投下,直直砸进了他的心湖。 水面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,一时半会儿,竟难以平复。 原来,她竟是那样的出身。 他盯着那片在月下泛着冷光的浪尖,心绪翻涌,有几分意料之外的惊讶,有几分谜底揭开的释然,还有一缕连他自己都未曾说出口的……挂念。 夜,就这么一点点深了下去。 …… 第(1/3)页